明羽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，感覺暈沈沈的，隔著劍身都能感受到身下傳來的寒意。

耳邊傳來滴滴答答的水聲，眼前還是黑乎乎的，什麽情況？

他想要起身，才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驅使劍身。瞬間恐慌感襲遍了全身，他多麽想要現在清隱就在身邊。

“你醒了？”清冷的聲音，他立馬睜大了眼睛。

“隱，是你嗎？”他本以為發不出聲音，卻沒想到竟聽見了自己略微沙啞的話。

“是我。”熟悉的聲音再度傳來，他心安了。可他還是看不到她，極力想尋找她在哪兒。

“不要亂動，你現在還很虛弱。”面前忽然晃過一襲青紗，清隱的臉慢慢俯下來，出現在視線中。她伸出手輕輕摁住劍身，轉而在旁邊坐下。

明羽喜笑顏開，左右看了一下才發現正置身在一個山洞內，洞內光線很暗，頂上一根根石柱往下滴著水。而他身下躺的正是一塊大石頭，透著地底的寒氣。

“好冷啊，你把我拽起來吧。”他開始耍賴。

“再過一會兒就好了。”清隱並不看他，卻一直盯著洞內某一處。神色好像同平常不太一樣，明羽莫名覺得有些不對。

他想到了什麽，卻沒問出口。便那麽安靜地等著。果然她說得沒錯，不一會兒他就能動了。恢覆體力的感覺真好，他一下就跳起來。一低頭卻受了不小的驚嚇，他連忙跳到了清隱腿上：“啊，這什麽鬼東西！”

地上盤著團像蟲不是蟲，像蛇又不是蛇的東西，身子足有他的腦袋那麽粗，在地上繞了好幾圈，尾巴還彎彎曲曲地延伸到洞外，這東西得有多長啊？那東西身上的鱗片是青綠色的，還不斷往外冒著一些粘稠的不明液體，周邊堆滿了黑乎乎的小蟲子屍體，和死去的老人頭上爬出來的一模一樣。而且他發現他躺過的石塊上也有這種屍體。

真是想想就惡心！

“這，這大蟲是什麽東西？”他嫌惡地不看它。

“騰蛇，已經死了。”清隱淡淡瞥了一眼。

“就這東西抓了我？”他疑惑。

清隱點頭。

“可是，騰蛇這東西貌似不是古書上記載的神獸嗎？”明羽楞了一下，總覺得有些不真實。

“而且，它不是應該有翅膀，會飛的嗎？”

“不知道什麽原因，他的翅膀被折斷了。折了翼它就不再能被稱為真正的騰蛇了。”清隱掃了眼地上那一團，眼神平靜無波，“至於什麽神獸不神獸的，人還分好壞，何況獸？”

明羽嗯了一聲，算是明白了，又有些奇怪：“我好像聽見它說話了，它難道是成精了？”

“也不算，就是活得太久了有了靈性和意識，連個人形都沒修出來。你碰到它也算是倒黴，它正想借著你的靈氣助自己修煉。”

“原來如此。”明羽想了想又問，“那它和這些小蟲子有什麽關系，還有那個村子的怪病。”他把自己看到的情形說了一遍，還是覺得後怕，“這兩者之間有什麽聯系嗎？”

“他們不是生病，而是被吃空了大腦。這些小蟲是變異的食人蟻，專吃人腦。”清隱用手一點，將蒼靈劍縮小握在手裏，站起身看著騰蛇的屍體，“這些螞蟻應該都是它招來的，恐怕還不止這些。”

“什麽意思？”明羽聽出來她語氣不對。

“有人唯恐天下不亂，將這些隱匿的妖怪精靈都釋放了出來。看來，這世界要不太平了。”她輕輕吐了一口氣，擡步出去。

“是司凡！”幾乎是立刻，明羽便喊了出來。

她點頭，除了他不會有別人。

“我們就這麽走了，那東西就丟在裏面？”明羽一指山洞，“萬一有人闖進來不會嚇死？”

“很快它就會化成一灘水。”她淡淡道。

這時她們已經出了山洞，周身是層層青翠的綠葉。清隱的一身青衣在一片濃綠的包裹下，倒是十分貼合，就好像她本就該是這山中的精靈。

明羽看著看著有些恍神，待走出了好遠才想起來：“隱，那個村莊的人怎麽辦，你能救他們嗎？”

“已死的不行，活著的可以。”她答。

“唉，死去的人該多冤啊。”明羽有些憤憤，“也不知道司凡到底想幹什麽？”

“很快你就會知道的。”清隱聲音有些沈，明羽也感覺到了。他想要活躍下氣氛，於是哈哈大笑，“你說哪兒來這麽多精怪呢，不是說建國後動物不準成精的嗎？”

他一個人哈哈大笑了好久，才發現清隱根本沒有配合他，便有些訕訕，自動地換了話題。

“對了，隱你怎麽會突然過來呢？”

“感應到你有危險，所以我就過來了。”清隱說。

“這麽說你一直都知道我在哪裏？”他怔了一下，有些不確定地問。

清隱望著他，點頭。

“那你為什麽不來找我？”明羽腦子裏剛轉過這個想法就已經問了出來。

“你沒事。”清隱依舊淡然，只吐出了那麽短短的三個字。

盡管就是這麽幾個字，他卻完全明白了過來。她的意思是說他很安全沒什麽危險所以不需要找，有危險了才會來找他。

她居然是這麽想的，她難道一點都不在乎他嗎，居然可以這麽淡定？

明羽情緒突然有些低落，看著清隱欲言又止，最終只是默默地在心裏嘆了口氣。

兩人又回到了那個偏僻的村莊，將其餘隱藏著的食人蟻消滅之後，又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其他怪物，這才離開。

一路上明羽都沈默著。

兩人就快要離開那片林子的時候，原本晴朗的天色忽然暗了下來，繼而刮起一陣狂猛的大風，使得林間樹木左右搖擺，斷枝散葉。

風越來越猛，天越來越暗。不過幾秒鐘就已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。

大風迷了人眼，明羽看不見清隱，焦急地大喊。卻聽不見回答。

他心中惶惶亂，竭力嘶喊：“隱！”

話音才出，人就失去了知覺。

醒來後又是在一個山洞裏，他倍感無語，看來這兩天和山洞犯沖。

四處看了看，還好清隱就在身邊，他便沒那麽緊張了。

“果然是你。”清隱的聲音異常平靜。

明羽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，一叢亂草前面司凡坐在一塊圓石上，正定定地盯著他們，準確來說是盯著清隱。

他和往日大不相同，披散著一頭長發，神色略顯疲憊。就連衣著，也從亮眼的湛藍色換成了沈沈的黑。但依舊難掩他俊美的容顏以及那種似邪似魅的氣質。容色無雙，太容易讓人移不開眼。

仔細一看才能發現他後頭或坐或站，或伏或趴著幾只精怪，有見過的也有沒見過的，模樣怪異至極，讓人聯想到地獄這種恐怖的地方。這樣的情景，合著司凡那樣的容貌氣質倒有些格格不入。

他就靜靜看著清隱，不言不語。

“其實你可以不出現，我未必找得到你。”清隱瞇了眼，神色莫名，“你太急躁了。”

“呵呵，如果我說我只是想見見你呢？”司凡悶悶地笑了幾聲，笑容帶著嘲諷。

“你受傷了？”清隱忽然一怔，有些疑惑，還有誰能讓他受傷呢！

被看穿了他也不再強裝，筆直的身子頹了下來，捂著嘴咳了幾聲。

他擡頭看清隱，目光覆雜至極，怨、恨、絕望，甚至還隱隱藏著一絲難言的留戀。

“哈哈！”他不顧傷痛，又是大笑，笑到自己咳嗽不止不得不停下來。

“還不是拜你所賜！”他一手指清隱，神色淒涼，恨聲道，“你居然，居然那般絕情，以你的血結了生死契，讓我再回不了聖靈，永生只能在外游蕩！”

那是生他養他的故土，那也有他的親人，那是他的家！她居然不讓他回家，只要一靠近結界的邊緣，他立刻就會被集了聖靈所有人的強大的聖力所噬，遍體鱗傷。

他不甘心，試了幾次卻一點辦法都沒有。

“我到今天才知道，你比想象中更要冷酷無情！”他冷冷地笑，眼中一片死灰。

“那都是你冥頑不靈，咎由自取。”清隱將手背在身後，微微握拳，“我已經給過你機會。”

她當然知道於每一個聖靈人而言“家”意味著什麽，她也明白就算再十惡不赦她們也都是愛著聖靈的，剝奪她們回家的權利更甚於剝奪她們的生命。

可她沒有辦法，正如她所說，她已經給過機會。

如果那日他沒有掙紮茍活，而是願賭服輸留下他的命，便不會有今日的一切。

“好一個咎由自取！”司凡目中散出陰冷的光，重重咬牙，“那麽我就讓你看看，你會不會為你的決定而後悔？”

“你將這些怪物帶出來，究竟想幹什麽？”明羽氣不過跳了出來，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世界被破壞。

“我要毀了它，讓這整個世界為我陪葬！”司凡看也不看他，只望著清隱，眸光陰狠而瘋狂，“既然你不讓我回聖靈，那麽我就讓這個世界陪我玩！”

“既然我得不到你，得不到這個世界，那就讓它陪我一起毀滅！”

“你何苦這麽執著？”清隱搖搖頭，望著他癲狂的模樣有些許憐憫。

“執著？”司凡冷哼，“你該知道，有些人天生就是為了某種執著而來的。就像人為財死鳥為食亡，我生來就是為了權利，只有掌控才能讓我快樂！你說我執著，你所堅持的那些東西不也是執著嗎？”

清隱再次搖頭，暗嘆一聲。

看來他已經執念成魔，魔障入心，沒什麽好談的了。

“既然如此，我等著你。”

她看了他一眼，伸手將蒼靈收入掌心，擡步走了出去。

走到洞口，她隨手摘了一朵小花兒，往空中一揚，花瓣四散，浮在半空，形成一個小小的鎖龍陣。她長袖一拂，手指快速點過幾個方位，結界便成。

她閉目，輕輕將結界隱去，轉身揚長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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